[王婆贪贿说风情,郓哥不忿闹茶肆]
话说武松与宋江东庄一别回乡去看望大哥,不曾想竟然做上了阳谷县的都头,看来从古至今都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啊!上回说到,武松刚当上都头没几日,一天正在街上闲逛,忽被一人从背后叫住,武松回头一看,惊喜万分,此人正是武松的大哥,武大郎。
原来,武大郎取了潘金莲后便搬来了阳谷县。事情还得从头说起。这武大郎和武松虽说是同母,但相差确是天上地下,武松身高八尺,仪表堂堂,而哥哥武大郎却不满五尺,样貌丑陋,清河县人都笑话他叫“三寸丁谷树皮”。
清河县有个有钱的大户,看上了一个使女叫潘金莲,使女不依,大户便怀恨在心,倒贴嫁妆把她许配给了武大郎。此女子姿色上成,本以为性情刚烈,没想到嫁了武大郎后表面恭敬,背地里却常爱偷汉子。因夫妻二人相差甚远,再加上武大郎本就是个懦弱本分之人,常有讨嫌的人不时在门前叫嚷嘲讽,武大郎无奈之下便搬到了相邻的阳谷县紫石街赁房居住,每日仍旧挑卖炊饼。此日就是武大郎正在县前卖炊饼偶遇了弟弟武松。兄弟相见格外亲,彼此甚是想念,相互问询不在话下,于是武大便领了武松回家认门见嫂嫂了。
武大郎的家安在一个茶坊隔壁,进了门武松见嫂嫂便拜,这一见,武松别无他心,恭敬地施了小辈之礼,可这潘金莲见小叔叔气质不凡一表人才当下便起了“色胆”,上了楼亲自陪侍武松,却叫武大下楼准备酒食,心中暗暗盘算如何勾得武松。大郎心地善良也无他想,见到兄弟倍感亲切,更是好心招待,安排好酒食,让妇人做了主位,武松对席,自己做了横位。三人开席,席间也只是那妇人笑容满面地把酒招待武松,大郎只负责上下筛酒烫酒,但心中幸福感爆满。
十数杯酒后,武松起身告辞,潘金莲却硬邀武松从此就在家中住了,听了妇人之邀大郎也觉得弟弟来家中住更稳妥更亲近。武松见哥嫂如此热情于是去衙门取了行李,便在大郎家住下了,潘金莲也越来越殷勤了。次日一早就叫武松起床洗漱,去县里画卯,并嘱咐武松早些回家吃饭。这里说的画卯就相当于现在的上班打卡,(旧时官厅卯时,即早上五点到七点开始办公,到班人员签到叫画卯)。
自从武松住进大郎家,为感谢哥嫂,自取些银子给武大,拿来一匹彩色缎子给嫂嫂做衣裳,也请邻居吃了几回茶,与人相处甚欢。忽一日,天下大雪。次日,武松清早去县里画卯,直到日中未归。潘金莲早早地就赶武大出去做买卖,她自己去隔壁王婆的茶馆买下一些酒食,又去武松房里簇了一盆炭火,准备在武松回来撩他一番。武松回来与嫂嫂周旋了几轮便知嫂嫂用意,只管低头不再回应她了。
那妇人不看武松焦躁,便放了火箸,却筛一盏酒来,自呷了一口,剩了大半盏,看着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这半盏儿残酒。”武松劈手夺来,泼在地下,说道:“嫂嫂休要恁地不识羞耻!”把手只一推,争些儿把那妇人推一跤。武松睁起眼来道:“武二是个顶天立地、噙齿戴发男子汉,不是那等败坏风俗、没人伦的猪狗,嫂嫂休要这般不识廉耻,为此等的勾当。倘有些风吹草动,武二眼里认的是嫂嫂,拳头却不认的是嫂嫂!再来休要恁地!”那妇人通红了脸,便收拾了杯盘盏碟,口里说道:“我自作乐耍子,不值得便当真起来,好不识人敬重!”搬了家火,自向厨下去了。
自此二人结下了“梁子”,武松当日便搬回衙门歇息了。
又过了数日,本知县自从到任以来也攒了些银两,想送回东京亲眷处收存,以后谋个升值啥的。可一直担心路上有失被劫匪寻了去,这回好了,现在正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摆在眼前,正是侠肝义胆、与人为善的武都头。于是便唤武松来衙内商议,武松承蒙知县的抬举便痛快地答应了次日起程。
武松即要领差远行,当日取了些银两买了些酒食来到了大郎家与哥嫂辞行。在楼上吃酒时武松对哥嫂有所交代:
武松讨副劝杯,叫士兵筛了一杯酒,拿在手里,看着武大道:“大哥在上,今日武二蒙知县相公差往东京干事,明日便要起程,多是两个月,少是四五十日便回。有句话,特来和你说知:你从来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被外人来欺负。假如你每日卖十扇笼炊饼,你从明日为始,只做五扇笼出去卖;每日迟出早归,不要和人吃酒。归到家里,便下了帘子,早闭上门,省了多少是非口舌。如若有人欺负你,不要和他争执,待我回来,自和他理论。大哥依我时,满饮此杯。”武大接了酒道:“我兄弟见得是,我都依你说。”吃过了一杯酒。
武松再筛第二杯酒,对那妇人说道:“嫂嫂是个精细的人,不必用武松多说。我哥哥为人质朴,全靠嫂嫂做主看觑他。常言道:‘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烦恼做什么?岂不闻古人言:‘篱牢犬不入。””那妇人听了这话,被武松说了这一篇,一点红从耳朵边起,紫胀了面皮,先指着武大便骂,后又大怼武松“是亲不是亲,便要做乔家公!”
这里的“乔家公”就是假冒家长的意思。看来这妇人听出了武松言下之意是说自己不捡点更是大动了肝火,嫌他假做家长多管闲事。次日武松便起程前往东京去了。(宋朝的东京就现在的开封市)
话分两头,武松这边我们先告一段落,接下来看看潘金莲这位自带话题的女子在武松走后有没有安分守己呢?
武松走后,这妇人接连骂了三四日,武大忍气吞声由她撒泼自己按照弟弟的话每日只做一半的炊饼去卖,卖完就早早地回家,放下担子就把门窗都关了。起初这妇人见日头未落就关门自是怨气满满,但闹了几场无果也就以此为然了,每日约莫武大快回来的时候,便先去收了帘子。本以为日子就这么一天相似一天地过了,不曾想人本无心,巧事却无风自来。
一日,妇人算好了武大即将回家,便先去收窗帘,杈杆没拿牢滑下手来,不偏不正,恰好打在行走路过的一人头上,那人立住了脚,脾气正要发作,回头一看见这妇人长得标致妖娆,立即变作笑脸早已酥了半边。
妇人情知不是,叉手深深地道个万福,说道:“奴家一时失手,官人休怪。”那人一头把手整头巾,一面把腰曲着地还礼道:“不妨事。娘子请尊便。”却被这间壁的王婆见了。
这一砸,便砸出了千古流传的风月往事,也引出了本回的重要人物——王婆。
我们先来说说这被砸的人吧,此人叫西门庆(众所周知),原是阳谷县一个破落的财主,现正经营一家生药铺,自小就是一个奸诈之人,最近刚成了暴发户,人人都叫他西门大官人。
没多久,西门大官人又来到了武大郎家附近,转了一下便进了王婆的茶房来,寻问那妇人是何人?
再说说这王婆,此人并非一般,也是个不依本分的主。她向西门庆介绍自己时说:
“老身为头是做媒,又会做牙婆,也会抱腰,也会收小的,也会说风情,也会做马泊六。”
这句话的意思是王婆既能为人作媒,又私下里做点人口买卖(古称牙婆),能帮助接生婆接生,也能自己去给人家接生,既能给男女牵线搭桥,也会做马泊六。(这里的马泊六指的是撮合男女搞不正当关系的人)。这句话道出了王婆可以擅长的六种职业,两两一组,前者是合法的,而后者却是暗地里才能做的非法勾当。
王婆见西门大官人自从受了潘金莲的杈杆一砸,反反复复地来这里东看西瞧,早已猜出了他的心思。于是交了老底,只为多赚点银子,便答应帮西门庆去撮合与那妇人的风月情缘。王婆向西门庆说出计划,西门庆听完大喜,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只待计施。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潘金莲本就不是一个恪守妇道、尊崇三从四德之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经由王婆在中间一撮合,这对狗男女便勾搭上了。自古便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除了宅心仁厚的武大,街房邻舍都知道此二人的无耻勾当了。
本县有一个十五六岁的青年叫郓哥,家中只有一个老爹,平时靠卖一些新鲜果品给县中酒店过活,偶尔也会得到西门庆多给的一些盘缠。有一天,郓哥新得了新鲜的雪梨,提着去寻西门庆,有旁人告诉他可去紫石街王婆的茶房去找。于是郓哥便听了指引来到了王婆的茶房,正见王婆坐在外面绩绪(绩绪是指古时妇女常将采集回来的麻纤维细心地搓捻成线,用来为家人编织衣物和日常用品)。他向王婆说明来意,正寻西门大官人呢,想卖他新鲜的雪梨,赚点钱养活老爹,可这王婆非拦着他不让进茶房去寻人,这郓哥也听人说了这对狗男女的勾当,于是气愤地对王婆说:
“你正是马蹄刀木杓里切菜,水泄不漏,半点儿也没得落地。直要我说出来,只怕卖炊饼的哥哥发作!”
王婆听了大怒,于是二人撕打了起来,那篮雪梨也四分五落,滚了开去。郓哥打不过王婆,一边哭一边骂,提了篮径奔去寻人了。郓哥到底去寻谁了呢?我们下回揭晓。
这一回讲的是大家都熟悉的故事,也许是事井锁碎,其中自然也多了些百姓间流传的白话,我摘记了几处如下,不知友友们之前是否有所了解呢?
撺鼓儿:指从旁帮腔的话。
假嘈:称赞
画卯:旧时官厅卯时,即早上五点到七点开始办公,到班人员签到叫画卯
乔家公:就是假冒家长的意思
马泊六:指的是撮合男女搞不正当关系的人
绩绪:是指古时妇女常将采集回来的麻纤维细心地搓捻成线,用来为家人编织衣物和日常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