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的门孔成为了全国观众的门孔,不管什么时间,一个玻璃亮球,大家从那里看到许多风景,许多人性。”
一切依附于时代的作品,往往会以普通流行的时代话语,笼罩艺术家自身的主体话语。谢晋的可贵之处在于,即使被笼罩,他的主体话语还在顽皮的扑闪腾跃。当时代的浪潮滚滚而来的时候,无数人借着这浪潮将自己的作品推至潮头之上,而有的人将自己的作品变成浪潮,对于谢晋而言,光是成为洪流还不够,他要反问这洪流!他不在时代话语的缝隙中捕捉人性,而是以人性的标准来拷问时代,他抓住了那个时代的女性命题,集中表现女性,《舞台姐妹》让无数的纺织女工哭成一片,人性论和阶级论的理论对峙,就在这一片哭声中见了分晓。
但是在他看来这还不够。每天在大量的文学作品中寻找符合自己切身感受的内容,然后思考如何用镜头震撼全民族的心灵。有了他整个中国电影行业进入了一个艰难而美丽的苏醒过程,一座座通向亿万观众内心的桥梁建立了起来。
这是从他自己的视角,从更广阔的视角来看,他最大的成果在于用自己的生命接通了中国电影在1949之后的曲折逻辑。他自己趟出了一条完整的大河,使沿途所有的景色都可以依着他定位。于是他成了那个年代中国电影的标杆,于是他成了中国电影史上的标杆。
一个作品成名之后,自然会有许多人拿着放大镜来找问题,一个人成名之后,自然会有许多人带着审查的眼镜来找问题。可是啊一切审查性的评论性的目光,不管包含着多少的学问,都与作品本身隔着一道玻璃。例如一个眼神,一道光束等等,每一个感性的细节不会透过这样的玻璃,亦或者说,会经过一系列的折射,变得面目可憎。在此也向我们每位读者朋友提出了一个问题,当你在读一本书的时候,你是否带着检查性和评论性的目光?说来惭愧,我本人也在这么做。
他为中国创造了一个独立而庞大的艺术世界,但回到家却是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天地。他与夫人生了四个孩子,智力正常的只有一个,可惜上天不知玩笑开的过了火,他家后代唯一的正常人竟先他而去远去。我们如果把他的那些作品和他的家庭环境联系在一起时,会产生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一个深陷混乱的精神漩涡的人,能够迸发出伟大的精神力量吗?他做出的回答,纵有千万缕思绪,急迫于自渡,他梳了又梳,终忍心梳平乱与悲。
深知生命的人,不会为一种成功而感动,为一时的辉煌而感动,也不会为一种挫败或者名望而感动。最难得的生命初始的感动,是一种为生命自然形态中所能承载的那些曲折,那些记忆,那些坚持的点点滴滴,而付出的心血和汗水的感动。为这样一种胸怀,宽容、智慧、粗旷、豁达,乃至不死不屈、不折不饶的精神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