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太阳从东南边爬出来,照到俺们老秦家的楼上来啦,好大好大,那个口气之大哟。这么大口气就刘邦那个老匹夫才会有,“大风起兮云飞扬”,一张口就要把灵霄殿跟兜率宫崩塌的节奏,说的是天地间的风云变幻都是因了俺刘小邦这个老流氓。
可你想不到,隔壁的翠花婶子也居然,一大早上的,不抹桂花油,不梳金钗头,先亮了一嗓子:“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好忒喵的狂!
汉朝有意思,身为流氓的帝王狂,和土圪拉打交道的柴禾妞更狂。大时代就是好,谁人都敢直面太阳。“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就是三岁一小孩,也很嚣张,一生下来就坚信自己比太阳还靓,名副其实的“靓仔”一枚。
太阳刚出来,就光顾我老秦家。我家的阁楼,经此一照,那可真叫个金碧辉煌!
阳光的亮和我秦姑娘的靓分明是同一个“量”,阳光正好,青春正棒。采桑也不是采桑,是年轻小姑娘的情窦盛开,情花怒放;养蚕也更不是养蚕,养的是桑叶沃若的情意缠绵。
邻家有女初长成,汉家女子的美,初萌的蓓蕾。无有凭借,已净是光泽。阳光一点缀,活色生香,通体透亮。任何轻纱的遮挡,犯下的都是一种滔天大罪。美不易得,藏之奈何!
“秦氏有好女,自名秦罗敷”,窈窕的是淑女,配得上的是君子;田间的秦氏女,与禾为伴,乡野真淳,未经开化,自是好花。不需像那些淑女,还得宝哥哥们来赐字——颦儿褶儿的,听起来像捏包子。自己对自己拿主意,起个诨名叫“罗敷”,意为“轻罗敷体”,免得被“轻薄二郎”给“盯”了“梢”儿,泄了“旖旎风光”。
也许你听我这么一讲,会感觉整个篇章已经隐隐藏于你健硕又结实的胸膛了,这就叫好文章。诗歌即文章,漂亮的开头就是整部作品精髓的完成,后面再读只是拿来养眼的,并不是才去一步步探得作者的构想。
暗藏的都是锋芒,读到的都是螳螂,要注意身后的黄雀。否则,一不小心,身死国灭,城破人亡。
对比一下绝世美女海伦的出场吧,特洛伊战争带来的毁灭诠释不了“美丽是一种罪过”,不过却让不少“伪学究”坚信“美丽是危险品”。罗敷的出场却是如此无害,乌黑的素发也只是惹来了一众年轻小伙子们的垂涎。
为了美,流一些口水,无伤大雅,甚至是助力于美的情操。只要不到流鼻血与流精液的地步,就是尚可以在田间地头肆意欣赏的人之初。
无灾无害无邪气,是谓“好”。此番美,层层叠叠,若浪若奔,一鼓作气袭来,难生邪念,难移寸心。初恋如此,初长成亦如此。
每个女孩都曾是杨玉环,曾是赵飞燕。可因为一些遇合,遇见了唐明皇,遇见了汉成帝。她们便变了,变作了妺喜,变作了妲己。直至遇见了时间的荒漠,历史的干涸,便“玉环飞燕皆尘土”了。美呢?眨眼即逝。爱呢?亘古长存。只不过,爱里面也会掺杂些许“绊嘴”跟“仇恨”作为调味品的,“纯粹的爱”美妙是美妙,可也忒无聊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