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1970年8月30日，中国核潜艇陆上模式堆实现满功率运行，各项性能指标符合设计要求。对于核潜艇而言，其核动力装置堪称生命之源。而中国核能动力科学与工程技术设计的奠基人、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赵仁恺，正是中国核潜艇强劲“心脏”的核心设计者。为国之重器打造可靠动力，是他一生矢志不渝的追求。
nload="this.removeAttribute('width'); this.removeAttribute('height'); this.removeAttribute('onload');" />
研究领域不断“跨界”
1942年，赵仁恺考入国立中央大学，专攻机械工程。完成学业后，时年23岁的他加入南京永利宁化工厂，很快成长为技术骨干。
nload="this.removeAttribute('width'); this.removeAttribute('height'); this.removeAttribute('onload');" />
大学毕业时的赵仁恺
来源 | 四川在线网站
1955年，因在技术领域的突出表现，赵仁恺被抽调到北京，供职于原化工部下属的化工设计院。然而，仅一年后，他的研究专业便发生了重大转变——被调往当时汇聚顶尖人才的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自此踏上了核工业战线。
研究所内，钱三强、王淦昌、彭桓武等科学大家成为他的同事，这让自诩为“土生土长的土专家”的赵仁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他把压力化作了前进的动力，凡事必深究其理，勤于发问、勇于破解，逐步淬炼出一套高效务实的问题解决之道。
1957年，赵仁恺肩负使命，远赴苏联研修反应堆设计技术。学成归国，他响应国家号召，全身心投入到核潜艇核动力装置的研发攻坚中。这不仅开启了他与核潜艇的不解之缘，更成为其事业征途上意义非凡的新起点。
从大学研修化工机械，到初入职场从事化工设计，从步入核领域钻研重水堆技术，到转向极具挑战的潜艇核动力研究。一路走来，赵仁恺总是在“跨界”。面对陌生的知识体系，赵仁恺展现出惊人的毅力与学习能力。在极短时间内，他系统攻克了《原子能原理和应用》《核物理》《原子核反应堆工程》等核动力理论。在儿子赵明的印象里，那段岁月里，“看书和补觉”是父亲在家的常态。
划下通向深蓝的“起跑线”
1958年６月，聂荣臻元帅向中共中央提出了关于开展核潜艇研制的报告，受到高度重视，并得到中央正式批准。同年秋天，北京西郊的一间简朴办公室内，赵仁恺摩挲着刚下发的“潜艇核动力研究设计组组长”的任命文件，感觉肩头的担子沉甸甸的。这位35岁的工程师在日记里写道：“昨夜无眠，眼前尽是深海中沉默的钢铁巨鲸。它的心脏，该是什么模样？”
对于潜艇核动力研制，从组长赵仁恺到200多名技术人员，设计组所有人都是零经验。面对困难，赵仁恺在首次组务会上给大家鼓劲：“同志们，我们此刻站在核动力科学的无人区。”他转身在黑板上画下两个交叠的圆环：“化工机械是我的原点，核物理是钱三强先生他们的强项——现在需要第三个圆，属于中国核动力的圆！”
nload="this.removeAttribute('width'); this.removeAttribute('height'); this.removeAttribute('onload');" />
赵仁恺参加核潜艇试验
来源 | 中核集团微信公众号
赵仁恺给每名技术人员都送了一本油印的《核动力基础原理》手册，并在手册扉页亲笔写道：“以实为舟，以勇为桨”。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带领200多名技术人员集思广益、攻坚克难，硬是凭借摸着石头过河的勇气和百折不挠的精神创新多种方式，出色完成了早期艰巨的探索研究任务，为主参数、主方案的确定创造了条件。
1960年5月16日，设计组接到上级要求，在一个月之内形成潜艇核动力的主参数和设计方案。任务下达时，赵仁恺正发着高烧。他拔掉输液针头赶往会议室，沙哑着嗓子宣布：“国家等不起，我们只有三十天！”设计组随即进入战时状态。那个月设计组的演算纸堆积如山，赵仁恺的咖啡缸底结了厚厚的褐垢，图纸上每处数据都标着他要求“三源验证”的三角符。
赵仁恺等人夜以继日、加班加点，终于取得了潜艇核动力初步设计的巨大成果。在当年7月初组织的方案审查会上，赵仁恺拿出的《潜艇核动力装置初步设计方案》顺利通过审查，时任二机部副部长的钱三强高兴地连说：“有门儿，有门儿。”时任二机部部长宋任穷听完汇报甚感欣慰，沉吟片刻道：“这是第一稿，还是留点余地，就叫‘初步设计草案’吧。”
方案最终定名《潜艇核动力装置初步设计草案》时，赵仁恺在签字栏悬笔良久。他后来对儿子回忆：“那晚月光透窗照在墨迹上，忽然想起在苏联见到的波罗的海。今天我们画下的这条线，就是中国通向深蓝的起跑线。” 这份浸透墨香与汗水的草案，后来被称作“核动力领域的平型关大捷”——它用200多个自主参数，叩开了大国重器的铁门。
山谷里孕育“满功率运行”
然而，由于当时国家经济原因，核潜艇工程被迫搁置。直到1965年，搁浅的核潜艇工程才终于迎“新生”——国家决定重启并全面开展核潜艇研制工作。同年，先于核潜艇建在陆地上模拟潜艇实况的试验1:1核动力装置——陆上模式堆正式开建，落户在四川的崇山峻岭里。几日后，身为潜艇核动力研制部副主任兼副总工程师的赵仁恺，已站在四川连绵的褶皱山谷中。千年沉寂的山谷里，自此回荡起钢铁与理想的碰撞声。
在没有现代机械的山坳中，赵仁恺带领设计团队用握惯绘图笔的手征服自然：斧刃劈开原始森林的晨雾，扁担丈量通往溪涧的石径，绘图纸上的沙沙声伴着蚊虫嗡鸣。条件虽然艰苦，但赵仁恺等人一心想的是：尽快研制成功核潜艇，为祖国争光。
在模式堆决战期，赵仁恺的睡眠被切割成以小时计算的碎片。为确保数万张设计图的精确性，他组织团队对超过6万份图纸参数实施地毯式核查，精准定位159项关键缺陷；为了验证用镉控制棒和可燃毒物管与元件装入零工率装置的实验，他带领团队连续360小时监测堆芯物理场，及时解决了堆内中子注量率分布不均的问题；在核压力容器与支撑裙的焊接作业中，当坡口区域持续保持250℃高温时，多名焊工因热晕被抬离，而身为副总工程师的赵仁恺却始终保持着全勤记录……
在赵仁恺等人的不懈努力下，1970年8月30日，陆上模式堆首次实现满功率运行，标志着核潜艇动力装置达到设计目标，可以投入使用。
赵仁恺在我国核潜艇前
来源 | 中核集团微信公众号
赵仁恺于2010年7月29日逝世，享年87岁。临终前他曾留下两张纸条，其中一张写着：“1970年8月30日，我国自行研究设计的核潜艇陆上模式堆提升功率试验达到满功率，各项性能指标都符合设计要求。”另外一张则写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自强、自尊、自励、自立，生命不息、奋斗不止。”两张纸条恰似他的人生注脚：前者铭记着他在寂静山谷中斧劈荒原的岁月，后者则昭示着他“中国核动力必须领跑世界”的终极信念。
参考文献：
[1]赵仁恺：中国核潜艇“心脏”的“守护神”[N]. 中国科学报, 2023-04-01.
[2]我的父亲赵仁恺[M]. 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8.
[3]赵仁恺传[M]. 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 2018.
[4]中国核潜艇工程纪实[M]. 北京:原子能出版社, 2013.
中国科学家博物馆出品
约稿咨询：
010-874135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