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解封了,真好。”陈小芸盯着手中的出入证,感叹道。
2月10日(大年二十九)早上10点,在北京大兴区融汇小区北门内外,所有人都在等待小区大门开启的那一刻,暂时住在该小区姐姐家的陈小芸也不例外。
当天,北京大兴区天宫院地区的5个社区正式解除封闭管控,这5个社区包括天宫院地区融汇社区、天宫院社区、天宫院西里社区、天宫院中里社区、天宫院南里社区。至此,北京实现了春节前中高风险地区全部清零。
受到大兴区此轮疫情波及的,除了天宫院地区的居民外,还有附近学校、底商和商场。1月19日,根据大兴区新冠肺炎防控中心消息,在融汇社区28家底商全部关停基础上,关停67家“七小”门店以及天街和凯德MALL两大商场,并对商铺从业者、快递员等相关人员进行居家和集中隔离。
经历22天的等待,在融汇小区解封当天,小区西侧,隔着一条马路的凯德MALL商场恢复营业,而小区附近的底商,如一些餐饮店、便民超市和服装店等,也相继复店经营。
“解封后,外卖、快递等服务也陆续恢复了。只是所有的快递、外卖只能送到小区门外,由居民过去取。”陈小芸说。
2月14日,第一财经记者走访天宫院附近商圈时发现,不少商铺、商场一改往年春节歇业的传统,大年初三就已恢复正常营业。此外,在复工的服务业从业者中,有不少留京谋生的外地人。根据“大兴区所有人员原则上禁止离京”的要求,他们今年需要留守在京,原地过年。
对于这些刚刚结束居家、集中隔离的“北漂一族”,为何在春节期间就着急“复工”?在“就地过年”的倡议下,哪些服务行业将迎来拐点?
除夕快递、网约车“爆单”
今年除夕,为融汇小区送了7年快递的京东小哥席学敏,遇到了他从业以来“最疯狂”的一次爆单:一天内,两个快递员共计拉了四车的快递包裹,包括两个三轮车和两个面包车。
“此前从未想过,三轮车会不能承受‘快递之重’。”在回想当天快递数量时,席学敏仍觉得不可思议。
2015年,席学敏从山东老家来京务工,成了一名京东配送员,随后被划分到天宫院营业部融汇小区,一干就是7年。根据京东APP快递员主页信息,截止到小区封闭之前,席学敏共计配送了259425单快递,获得近500份客户打赏。“来北京后,也没什么时间社交,交流最多的就是小区里的客户,这种感情就像是家人。”他说。
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席学敏有了一次与“家人们”同甘共苦的经历。1月17日,融汇小区出现两例阳性病例,当日上午,该小区先行采取封闭式管理。18日,席学敏接到通知,由于属于和该小区内居民密切接触人员,需居家隔离。5天后,他被转移到狼垡酒店,又集中隔离了14天。
在席学敏看来,隔离的日子,就是将春节的假期提前了,将和家人的团圆转移到线上。按照平日的工作节奏,每天从早上7点工作到晚上7点,一周内,只能挤出时间与留在老家的妻女和父母视频4~5次,而在隔离期间,他与家人保持每天一次的视频频次。
在居家隔离的第二天,席学敏把原本买好的车票退了,并将预备亲手带给4个多月大的女儿的新年礼物打包好,打算解封后寄回家。算起来,因为疫情,席学敏已经有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2020年,他仅回家了2次,每次呆上的时间不超过一周。
2月5日,席学敏解除隔离,7日,他就又开启了周而复始的派件生活。根据防疫规定,快递员无法进入小区,目前,席学敏只能将快递派送到小区门外的指定地点,而业主们消费需求的集中释放,让席学敏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据了解,在融汇小区刚封锁的时候,只有生鲜类产品可以经由志愿者送到每家每户,快递则不安排配送,不少业主选择退单退货。这种情况对于按件计算薪酬的快递派送员而言,无疑是个不小的业绩冲击。“公司的补偿方案,预计年后会出台。今年春节既然回不去了,就多工作,为家里分担经济压力。此外,过年期间,快递员的值班加班费和福利政策也很可观,”席学敏说。
2月4日,京东物流方面称,增加春节福利补贴投入至2亿元,其中包括,加班补贴、稳岗补贴、子女团聚补贴、春节也送货红包、防疫保障等,同时提出,为坚守一线、原地过年的员工提供高于国家法定标准的补贴、福利。
根据国家邮政局官网信息,春节期间,为保广大用户能够顺利收到年货,预计全行业在岗人数超百万人。
除了快递外,过年期间,网约车也成了天宫院附近紧俏的存在。14日中午,在融汇小区外,一名等待滴滴司机的小区居民告诉第一财经,由于小区内出入仍需持有“融汇社区出入证”,外来探亲访友者则不允许进入,不少小区内的居民选择外出拜年,提着大包小包节日礼物的他们,不少人选择网约车出行。
第一财经记者从滴滴出行处了解到,根据节前数据预测,今年春节期间的打车成功率只有58%。为此,滴滴网约车、快的新出租、花小猪打车等为司机发放3亿元“春运坚守奖励”。
有人复店有人转业
2月14日,大年初三,也是情人节。这一天,乐刻健身房的教练李一杰白天忙着给学员上一对一的私教课,晚上还要赶赴与他的“大、小情人”——妻子和闺女的三人约会。
“忙并快乐着。”这是李一杰对自己春节工作状态的表述,在他看来,受大兴区疫情和部分街道封闭式管理影响而压抑的健身需求,在春节期间得到了一小波释放。
根据李一杰介绍,春节期间,在北京,除了如朝阳区统一要求关闭地下健身房外,乐刻健身房的大部分门店均“不打烊”。此前,由于疫情影响,在大兴绿地店,约有50%左右的学员暂缓了线下训练的计划,近日,“就地过年”的倡议为乐刻留住了不少有健身需求的年轻人,这在一定程度上对冲了部分因疫情而减少的客流量。目前,每天来到健身房训练的学员接近100人次。
李一杰做了近5年的健身教练,2020年因受疫情影响,经历了健身行业的“冰与火之歌”。一方面,是“宅生活”下,大众健身诉求的增加;另一方面,却是传统健身房相继倒闭,资本跑路,教练工资和学员押金无法结算的情况时有发生。“在我加入乐刻健身房之前,曾在大兴区的一家传统健身房任教。不过,这个健身房最终没能扛过疫情的冲击。”他说。
在他看来,传统健身房的弊病在于通过“充值拉新客户”的现金流模式,积淀资金池,以地产思维来做生意。在储值卡式的运营模式下,健身房的利润增长点在于招徕了多少新客源,而在疫情影响客流的背景下,新店拓展不顺,传统健身房的收益也随之减少。相比之下,新式健身房面积小,器械简单,核心人群集中,“除房租和水电费外,没有太多开销”。
除了新式健身房在疫情中“破圈”,线上授课、“抖音”引流也成了健身房的新趋势。李一杰称,“我接触到两个此前在天宫院某社区接受隔离的学员,他们是一对坚持健身2年多的老夫妻。根据他们的诉求,我将每天的健身安排和授课视频通过微信传给他们,让他们通过碎片化的时间,完成每天的健身计划。”
李一杰预测,健身房或将在节后3、4月份迎来拐点。原因有三:其一,当居民陆续开展疫苗接种后,疫情会进一步得到控制;其二,夏季到来前,由于减脂塑性的需求增加,健身房将迎来传统旺季。其三,在这一波疫情中,写字楼的降租也为新式健身房开拓新店提供了机遇。“或许,之后我会从一名普通健身教练,变成健身房合伙人。”他说。
“会好起来的。”天宫院小区西侧一家便民超市的店长贾明告诉第一财经。
大年初三早上,贾明撕去贴在商铺门上,印有“大兴区天宫院街道城市秩序综合整治领导小组”字样的封条,正式复店营业。下午1点左右,已完成店内消毒的他,正独自从面包车上卸货,并将封店期间发蔫,变质的蔬菜、奶制品等装进黄色的麻袋中,准备集中清除。
“我老家在山东,一个人留在北京也没其他的打算,守着店,经营着也挺好。”据了解,在和第一财经记者对话的两天前,贾明刚刚结束了集中隔离。
而在贾明店铺的左侧,是一家儿童美术培训机构,仍未亮灯营业。对此,陈小芸认为:“这很正常。”她表示,由于融汇小区周围有着幼儿园和小学资源,开在附近的培训机构确有不少。不过,一方面,从时间节点来看,当下,集中隔离的师生刚刚分批离开隔离点,迎接年关的到来;另一方面,从父母心态来看,出于安全考虑,比起线下授课,家长们更倾向于线上或者上门授课。这些原因,让线下教育机构的生意频频“遇冷”。
根据第一财经记者14日观察,融汇小区对面的凯德MALL商场里,开在同一层儿童服装店和教育机构,前者大都和商场同期恢复营业,后者仍处休业状态。
因疫情而遭受冲击的,还有部分小规模的旅游公司。2020年9月,刘雯被一家当地的旅游公司辞退后,决心转行做网约车司机。“疫情期间,丈夫的服饰外贸生意也受到了影响,甚至欠了债。而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育。其中一个今年上小学,另一个才刚过母乳期。”她说。
去年12月,刘雯买了一辆北汽新能源汽车,“还没跑几天”,住在大兴区某城乡结合部的她,就得到消息,受河北疫情的影响,“大兴不折不扣地落实好村庄封闭式管理”;此后不久,天宫院附近也出现了聚集性疫情。于是,她只得将挣钱还债的计划搁浅至春节前。
“‘就地过年’的倡议一传出,过节期间,市内网约车的需求也会增大。于是,我心里想着:机会来了。”刘雯说。除了大年三十晚要准备年夜饭而没有工作外,从牛年的大年初一开始,刘雯每日5点半出门,凌晨12点左右才到家。自除夕起,5天内工作超过80小时。“跑单的时候,乘客来自天南海北,各有各的辛酸,聊多了,感觉已经去过很多个家庭,串过很多次门。”她说。
(受访者要求,文中陈小芸、李一杰、贾明、刘雯为化名)